第三十二章 吃大户
送钢筋回来，已是晚上六点半。隔着汽车玻璃，朦胧看到门前站着两个戴大盖帽的人，水生心里一阵紧张，不会出事了？
停下车，走到大门前，才看清楚，原来是吴明和郑义山，一个工商制服，一个公安警服，黄耀华也在。
几位兄弟商量好了，今天晚上“吃大户”，让水生请客吃饭。
他们这批黄源兵，原本都在一个团，水生和刘辉被选去汽车团，一年后，郑义山被选拔到侦察营，但三个单位相距不远。
那时候每月领七块钱津贴，每隔俩月还能聚上一回，在一起吃饭喝酒。
回来后，上班了，领工资了，偶尔三五人相聚，还同样要兑钱，因为一顿饭要七八块，放开来，再多搞两瓶酒，就要十多块。
工资是比津贴多，少则五六十，多则七八十，但刨去吃喝，再刨去准备恋爱的钱，也所剩无几，甚至还要在母亲大人们的监督下，开始计算油盐酱醋茶，想再像当兵那会，潇洒自如下馆子，是不可能了。
就在这时，忽然出来这么一个人，虽然来自农村，干着并不被人看好的个体户，可挣钱如流水，一下子勾起兄弟们的食欲。
听刘辉说，水生又进六万块钱货，黄耀华惊讶地咂了好几下嘴：“不行，去服装店看看，如果生意还是好，就狠宰水生一顿。”
刘辉有点不忍心，但被黄耀华拉扯着出门，骑自行车过来，找秀兰询问，秀兰面带微笑：“还行吧。”
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，再打听水生，去帮人家拉货了，就连刘辉也酸了牙，挣着两份钱，不吃你，吃谁？当即让黄耀华去叫人。
但又不能叫太多，毕竟水生挣钱也不容易，黄耀华就近叫来吴明和郑义山。
见面就透着自然的亲近，黄耀华还大咧咧地说道：“说吧，今天请我们去哪儿？”
“随便挑。”水生也不谦虚，刚挣三百，够吃好十多回。
“仗义啊，那快去请假吧，我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。”郑义山说。
“他是经理，给谁请假？”吴明故意问道。
“哈哈，你说呢？”郑义山笑着说。
吴明点点头：“水生现在有人管了。”
“快去，再把刘辉喊出来，这家伙真没出息，看到月茹魂都没了！”黄耀华不满地喊道。
“好嘞，稍等。”水生快步走进店铺。
里面还有三位顾客，已选好衣服，准备付钱，秀兰站在顾客旁边，向丽在打包衣服，刘辉和月茹在一边，月茹脸上没有了羞涩，好像很高兴地聊着什么。
看到水生，刘辉走过来：“你精力可真够充沛的，到现在才回来？”
“先别说我，你精力更旺盛。”水生冲刘辉眨眨眼。
“这话说的，我给月茹说了，找时间去你们黄河滩看看。”刘辉很自然地说道。
“好啊，随时欢迎，不过，现在咱们得走了。”水生冲刘辉说完，又看着秀兰：“我出去了。”
“好，有个事——”秀兰看看水生，欲言又止。
“什么事？”水生问。
秀兰说：“下午税务所的来了，要咱们交税。”
“就该交啊。”水生说。
“交过了，人家说咱们流水挺多，但还是欠着债，让交了三十块钱。”秀兰回答。
“行，我知道了。”水生冲秀兰笑笑：“这些事你做主了。”
说完，五人离开服装店，就近来到向阳餐馆，明天恰逢周六，郑义山也休息，有水生这个“大户”，自然准备放开一回。
刘辉也说：“你也别太铺张，三十块钱标准就可以了。”
“好。”水生爽快地答应道。
听到餐馆老板心里都挺美，这个标准的确很高，即便现在调整工资，那也要干掉三分之一的工资，吴明工资最低，差不多要一半了。
一盘牛肉，堆得冒尖，一条炖鱼，差不多两斤半重，一个扒鸡，外带花生米、白菜炖丸子，还有一盆小鱼炖豆腐，相当丰盛。
打开酒，边喝边聊，水生又想起团结团服装店，问黄耀华什么情况，还说自己想过去看看。
不仅黄耀华去过，吴明也过去看过，黄耀华摆手说：“你别去了，看了，你会骄傲的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水生问。
“那个店铺很不怎么样，里面衣服款式也少，可能是去省城进的货。”吴明说。
“行了，不扯你生意上的事了，我宣布一个大事。”黄耀华说道。
“你有什么大事，除了管不住裤裆，想结婚了。”郑义山笑着说。
“嘿嘿，还真是，我准备年前结婚，具体时间还没定下来。”黄耀华嘿嘿笑着说。
黄耀华就要结婚了，这是战友们都大概知道的事，刘辉扭头看着水生：“既然他要结婚，今天就让他请客吧，不然，咱们都不去。”
吴明挥挥手：“刘辉说的对，今天华子要不请客，到那天，我保准有事，去不了。”
郑义山点点头：“对，那天肯定谁家的牛又丢了，报警让我们去帮着寻找。”
“拉倒吧，你都进城了，谁家还喂牛？”黄耀华瞥了一眼郑义山，又苦着脸说：“各位兄弟，现在我为了结婚，兜比脸都干净了，关键时刻，你们就不能拉兄弟一把？”
吴明笑了：“那行吧，借钱找水生，帮忙找我们。”
黄耀华龇牙笑道：“嘿嘿，随点份子钱就行。”
“份子钱？臭不脸的，你还真敢张嘴。”刘辉骂道。
“那你们不能白去吃吧？”黄耀华歪头看着刘辉。
吴明拉着刘辉胳膊：“他说的也是啊，要不咱们每个人对两块钱？”
“太多了，我出两毛。”郑义山说。
吴明点点头：“那我也出两毛，你们在工厂工资高，我一个月才六十八块钱。”
黄耀华捂捂脸，装作可怜地冲水生说：“水生大哥，您就可怜可怜我，先借给我三百块钱？”
水生晃晃头：“我得想想，你什么时候能还上。”
“我艹，你黄世仁啊，这么为富不仁。”黄耀华骂开了。
刘辉想了想：“每人二十，如果有人想多出，那就自己看着办，比如某人。”
“这不好，说二十，就是二十，想多出，也不能再出钱。”吴明说道。
“对，是这样，不能厚此薄彼。”郑义山说。
吴明叹口气：“我也想结婚，可惜没房子，现在连单身宿舍楼都没有。”
郑义山也有同感：“我们公安局也是这样，后勤说盖楼，都盖两年了，还没个动静。”
吴明点点头：“还是在工厂上班好啊，各种福利待遇。”
黄耀华眨眨眼：“在工厂再好，还是比不上水生。”
水生有点晕了，使劲摆着手说：“跟我比啥啊，要不咱俩换换。”
“我看可以，但只换工作，不换媳妇。”黄耀华也迷离着眼说。
刘辉举着酒杯，笑了：“你想换，水生还不愿意呢，秀兰多漂亮。”
吴明看看水生：“水生，你什么时候结婚，不能让秀兰就这样一直住在城里？”
水生撇撇嘴：“我早就想登记了，可是，她娘还在拦着。”
黄耀华挥手：“教你一招，用钱砸晕她！”
水生又撇撇嘴，他这么想过，可秀兰不让啊。
